记一件小事:
单位门口提醒大家“请出示健康码”的大喇叭循环轮播的声音,在办公室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整天下来头痛欲裂。于是想,看来有必要买个降噪耳机了。但是刷着刷着某宝,又联想及最近萌生的买备用机的想法,我突然意识到,这种解决问题的思路不对啊!为什么第一反应总是走向消费,自愿为来自外界的、本不应有的伤害买单?况且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不过是提升了自己对糟糕环境的忍耐力,并制造出某些“我还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幻觉。
于是转换思路,今天上午到了单位,便直接去找守在喇叭旁的保安,策略性地带了些怒气地要求关掉喇叭或至少调低音量。没想到——我为这种“没想到”感到有些惭愧,因为他们太像执行机器了,就忘记他们也是人——保安也是一肚子苦水,说他这么近地整日守在喇叭旁其实更受不了,但他有一次调低音量之后被领导批评了,领导要求必须调到最大音量,他也觉得无可奈何且没有必要。我赶紧拉同盟,表示同情和赞同,跟他说,您再跟领导反映一下,就说我们这一整楼的人都受不了了;如果还不行,我直接去找你们领导一起反映。他也好像终于找到同盟一样,忙说好好。我走开没几步,就听到他压低声音叫我,同时拼命使眼色瞟向迎面走来的一个穿着另一种颜色保安制服的人,我会意原来这位就是他们领导,于是折回,直接提出诉求,保安从旁帮腔。很快,目的达成。
想想整件事情,颇为微妙:他们的基层和被管控的我们,其实都早就受不了了。
气得吐血。
没有公告,但是路边社消息到处流传广州成为全国疫情管控放开的试点城市了,新周刊发了一组路上桥上拆围挡的照片,配文「一切终将成为历史」。一夜之间,清零运动这就成为历史了。传统中国人是不是就会拿别人的命看得开,永远都是胸怀一种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历史观,what doesnt kill me only makes me stronger,广州土著又开始「辛苦搵嚟自在食」「相信政府,口罩都唔戴」了。你要的是一夜解封吗,我不是,我要的是正义,不是剥夺了我三年的生活之后第四年允许我假装正常活下去了,你看你不是都能上班了吗,我能上班我能去日本吗,那广州南站门外回不了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的小猫小狗死在了哪条村,今年赚了多少钱,过年回家看爸妈吗,明年打算怎么办,康乐村的老乡们还能回来吗还会回来吗,我们是畜牲吗。中国的施政有任何正当的公开程序可言吗,找几个专家发两个文章说最新研究!奥密克戎毒性很低咱们今天开始当感冒处理过去三年就当没发生过大家赶紧散了吧爱干嘛干嘛去,我不爱。你爹昨晚还大耳刮子扇你脸呢晚上琢磨琢磨怕你今天拿水果刀还手早上起床又对你笑脸相迎了然后你笑笑说爸我上学去了啊,这是人能理解的事吗,我们是畜牲吗。
2019年12月1日,武汉通报第一例不明原因肺炎。
2022年12月1日,广州成为全国疫情管控放开的试点城市,中国人民战胜新冠疫情。
是这样吗。
2019年12月30日,李文亮、刘文、谢琳卡等8位医生在微信群提醒同事出现疫情;
2020年1月1日,平安武汉通报8位传谣者被依法处理;
2020年1月3日,武汉市中心医院医生李文亮在派出所签下训诫书;
2020年1月10日,李文亮医生出现感染症状;
2020年1月12日,李文亮医生入院,后于2月1日确诊,2月6日夜离世。
我们不是在开始的地方结束。
我们应该在结束的地方开始。
跟被关了24小时后放出来的朋友聊了几小时。他很想接受袁莉老师的采访,但担心自己被监视,还没有恢复安全感。总结了一下他说的话。
1. 28日的游行群体,总体非常年轻。中学生和大学生为主,中学生的比例相当大。且中学生的政治诉求更明显,口号更激进,警察清场时候也更不愿意离开。
2. 组织度非常不够。口号杂乱,人群也并没有统一的诉求,政治观点也不尽相同,人们不大跟周围的人交谈,担心政治观点不同,也担心便衣警察。
3. 经验缺乏。朋友非常自责,说年轻人街头抗争经验的缺乏,是因为过去三十年都没有像样的街头抗争,是我们这些大人留给他们的世界不够好。三四百人被捕,却没有任何意义,没有造成任何冲击,甚至无法获得周围的市民们的同情和支持。年轻人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戴口罩,也没有雨伞,喷漆一类的工具,跟香港的示威游行差的太远太远了。
4. 在警察局,警察不会告诉你你的权利,你必须知道你的权利。24小时不是按照拘捕的时间算的,是按照提审的时间开始算的。一定要反复询问 自己的提审时间。上海的警察还是会在程序内保证你的权利,但是在程序没有规定的地方,也会刁难你。
5. 警察把白纸叫做“白旗”,在他们看来,这是比喊“放人”这种口号更加严重的,这意味着你有可能被颜色革命煽动。
6. 周围的居民其实对这次抗议者非常不满,影响了他们的休息。他们也不理解年轻人的政治诉求。这不是他们的错。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们,不是每个人都有你们这样的优越条件,翻墙、出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大部分人是不明白民主自由的好处的,就是需要你把民主自由的概念塞进他们的脑子里的。你做不到这一点,抗争就不可能成功。
最后一段,是朋友哭着说的,我也是哭着听的。
“我想说,政治真的是很残酷的 ,哪怕这一次,你获得了一个好的结果,他们轻轻把你放下了。包括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希望你们出来之后,要做好准备,再进行斗争。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有保护自己才有未来,才有前途。保护自己,去影响周边的人,争取广大的市民人民的支持,不要一开始就把激进的口号放在最前面,这样是没有办法煽动起周边的人的。你没有得到别人的支持,只凭这样一些少数激进的人,你是不能改变中国的,你只会毁掉你自己的未来。如果你毁掉自己的未来,中国就没有未来了。”
对于当下运动的建议(其一)
不要试图将运动去政治化。
政治体制变革所需要的条件现在确实不成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实;但是这些现在还不满足的必要条件之一恰恰是存在能坚忍不拔地长期斗争的群众性民主运动。中国的群众性民主运动已经死亡了三十多年,而这次运动的可能的【最重要】的长期成果就是能将其复活,从而成为一场更大、更长期的运动的第一步。中国人民已经太久没有走上街头呼喊政治诉求,现在喊喊绝非坏事(只要不将其错当成明天就能实现的短期目标),未来我们还要喊得更多。
而即使只考虑我们的短期目标——即防疫政策的调整,我们的诉求也不可能、并且不应该是去政治化的。难道上面只是将防疫政策从清零转为共存,而执行防疫政策的不唯民、只唯上的权力结构丝毫不动,我们也要满意地解散运动?不,我们还要要求对清零时过度防疫造成的伤害进行调查和赔偿,以及对共存时最容易受到疫情伤害的脆弱群体进行政策性补助等等;而为了让这些政策能真正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变成又一场形象工程或者假公济私,我们必须(至少)要有独立于政府的、自由的舆论监督(更具体的比如要有起码的新闻自由),也就是说仍然需要一定的政治改革。
至于有些朋友说的,政治诉求会招致暴力镇压,所以需要避免什么的,我对此只想说:只要我们聚集起来、走上街头、提出抗议或者要求,就几乎一定会招致暴力镇压——不管我们的诉求是不是政治性的。今年下半年甚至就充满了现成的例子——河南村镇银行的储户不过想要回他们的存款,而被招到富士康补缺却发现被骗的工人不过想要补偿和回家,他们的诉求可没有半点政治色彩,警察照样出场镇压。
看到象友们在讨论备用机,让我又想起了之前分享过的一位我很敬重的记者老师的话:“一个好记者要有3支录音笔,第一支用来主动上交,第二支留着被搜身,第三支才是你真正用来录音的。”
有线下活动的同胞可以准备2部备用机,汪酱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不是搜你手机没搜到任何证据的时候,而是搜出你第二部手机的时候。
被搜到了表现得抗拒点,然后第二部手机不设任何生物解锁,嘴巴牢一点,逼到最后一刻才松口给密码。等汪酱大喜过望的时候,解锁一看,手机里从屏保到相册全是胡子壮汉舌吻的咸湿图(擦边就行,别放真黄图哈)。即浪费了汪酱时间,又不能拿你怎么样,抗拒的理由还显得合情合理,问就是好这一口,不想给别人发现有问题吗?
还有就是线上交流的问题,脑子活络点,别想到交流就把自己局限在“即时通讯软件”上了,现在在线协作软件那么多,随便找个国外的协作表格或者多人白板什么的,开放任何人编辑,匿名在excel上一人一列分配好往上打字不就聊上了吗。聊完整个表格一删,比阅后即焚还要阅后即焚。
总之就是多动脑筋,想象力就是你的武器。嗨呀,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该打个什么tag,要不“间谍过家家”算了。
天……我才知道火灾的受害者之一的爱人和长子2017年就被当局关进camp了,自那以后再无消息,她独自养着四个孩子,熬过了一百多天封禁,最终和孩子们都葬身火场……
邻居还要冒着巨大风险告知她在瑞士的亲戚……
这是新疆人三个字承载的东西,任何汉族人,包括生活在新疆的汉族人,都没有资格说自己懂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source:
https://www.npr.org/2022/11/26/1139273138/china-protests-covid-lockdown-urumqi-beijing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