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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弹棉花。
据说以前的人,如果棉被睡太久把棉花睡瓷实了,就不暖和了,他们就要请弹棉花的人,把棉花重新弹得蓬松。
我第一次听说弹棉花的场景是这样的:
我学习弹琴,我练习弹琴。
某位亲戚闻声评价道,好像弹棉花。
不练琴很多年之后,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弹棉花,只知道是骂我弹得难听。有一天放学,我坐在车里,看到街边有一个人,站在一个像木板床的东西上,床上绑着铁丝。别人说那就是弹棉花的。

车一下子就开过去了,我也没看清楚,但是我却牢牢记住了街边弹棉花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的大脑可能捏造了很多关于它的记忆:那个弹棉花的人很瘦、打赤膊,他当时好像没在弹,我为没能看到而惋惜,但他又好像在弹,我听见了噔噔的铁丝声。

说到底,棉花到底怎么弹?我想象是把棉花铺在那个木板床上,然后弹铁丝,棉花就被抽得跳起来,然后蓬松了。
全凭想象,我也没上网查过,因为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怎么弹棉花。
我关心的是,以后恐怕不会再有弹棉花的需求了,越来越多鸭绒被,弹棉花的人不知何去何从……其实我也一点不关心这个。这场失业已经发生过了,现在弹棉花的人很少了,不会有人还以弹棉花为生吧。不如关心一下正在被AI替代的我自己。
我真正关心的是,以后的人也许都不知道弹棉花了,弹棉花作为文化的一小块碎片,就要消失了……其实我也不关心这个。自然消失的文化数不胜数,弹棉花在其中实在算不上值得惋惜的。
我真正关心的是,弹棉花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是儿时的记忆,当它消失的时候,人就会怀旧,就会产生被时代抛弃的孤独感……其实我他妈当然也不关心这个,因为弹棉花就他妈不是我儿时的记忆,我根本不知道棉花是怎样弹的,从来没见过,我只见到车窗户外一个也许很瘦也许赤膊的人也许站在木板上,别人说那是弹棉花的,三秒钟之后那人那木板那铁丝都从车窗户里滑出去了,而我不知为什么一直记得。

十多年后某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关了灯,想到弹棉花这种我闻所未闻的东西恐怕是消失了,感到惋惜得要命。我盖着那种不需要弹的填充被。
这不是闲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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