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可能一二年级的样子,我很喜欢吃波力海苔,还有十五块一瓶的熊熊巧克力(瓶子是透明的熊,巧克力是榛果巧克力)但是因为很小,牙齿也不好(现在更不好了)钱也不自由,所以经常都只能馋。
我妈那时候觉得,吃还是可以吃,但是不能乱吃,于是我们每周或每两周专门逛一次买零食的超市,我妈给我规定一个范围,然后我在这个范围里根据自己喜欢的或者想要的去拿,之后带回去,先放在客厅,等我睡着以后,我妈会把零食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每天或每两天让我选一样自己想吃的拿给我。我爸在这期间也不可以犯规告诉我,而且,他们俩都不可以偷吃属于我的零食。
我肯定会找零食。我是从小到大都没学会克制的人。家里有一袋子,我却只可以吃一包,这对于我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于是,每次我妈藏好零食,我最多忍两天,就会到处去搜找,像那种侦探,判断我妈会放在觉得我拿不到的哪个地方,又像个小偷,把家里到处搜刮。
得益于我妈真的会把零食四处藏,那时候我就会在找零食的途中找到很多东西,衣柜里的武侠小说、柜子深处的手写黄文、地板下的硬币、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有熏香的新袜子....好像一片新天地。
最开始我很乖,找到了以后也不会拿太多怕暴露,后面胆子大了才一次拿两包,结果我后来才知道,我妈一直都知道我有偷拿,她说,小票都在里面,怎么可能算不出来有没有被我偷拿?但她也没说什么,偶尔诈一诈我。不过因为我不是每次都能找到,所以这个囤零食定时发放给我的习惯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后来,也没过多久,我们家就不再有零食柜了,因为我妈的新店很忙很大,经常都不在家,连带我也只有睡觉在家,于是,我每周可以拿一次20块,给自己买小熊巧克力。剩下的五块去我妈门市的楼下吃凉面,或还没涨价的,有好多酥肉的酸辣粉。
我越长越大,在小学毕业前,连小熊巧克力也不买了。那时候最开心的是德克士18号买一送一,每个月都要想办法缠一次我妈。等我叔跟我妈在一起,并和我关系好起来以后,我去超市再也没有“只能买一个”的限制,甚至还会有“多拿几个呗”的享受。吃德克士也不用再卡着日期去,但一般都是周五带着我去,不过我没吃多久,很快就觉得,还是街角的砂锅更好吃一点了。
在我越来越多可支配的钱以后,我开始没那么爱吃零食了,买来吃也只是暴饮暴食,不会再去享受,甚至一袋薯片吃到一半就开始不想吃了。我开始更多的想去吃家常菜,想喝汤,我开始喜欢吃米饭,吃蔬菜。不过,我还是很挑食,讨厌吃的东西很多,甚至有些东西连吃的方式都很挑。于是,我每个月花钱最多的地方就在吃上面。有时候,我觉得吃一样东西不够,我就一天点好几次吃的,开好几次火,吃到中途去吐,吐完没多久又吃,这样循环往复,也有好几次。
当外卖越来越多,我却有越来越多再吃不到的东西。小时候那家喜欢的砂锅自从搬店,我再没吃到过差不多好吃的砂锅。我二姨不再开饭店,我再没吃到过能让自己真的很喜欢的米线。
只有偶尔的偶尔,回老家,我可以在人民广场吃到小时候就连拔完牙都要立刻去买的街摊粉丝,去我妈早已搬离的百货大楼楼下吃涨价了好几块的凉面或酸辣粉。而除了再也吃不到的东西,我会因为有吃到过很难吃的版本而再也不爱吃很多东西,于是,很多食物或者菜肴,就在我的大脑里立了很多的坟墓,再也无法复生。
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东西。好像是因为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两分钟,我俩沉默了一分半,挂完电话相继尴尬,很沉闷。我爸问我,怎么又这么久不回家,我说,太忙。每次都是这个理由。
自从我开始逃避痛苦源,我们的关系就很少有和洽的时候。有时候逃的太狠,连我妈都会觉得说,是不是有点过了。周边的亲人,很多人会很叹息我不回家,或者说这样不行。我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气不过理论,但也没有改变结果。每次回去,除了在房间,就是和朋友在外面或者在网吧,有一次,难得长期在家,四五天,在我走那天,我爸看到我拖行李箱出来,说,你在家这么久,我连你面都没碰到。我没说话,可能我当时在想,如果你想见我,可以敲敲我的门。
跟我爸幸福的时光,是很久远的回忆,因为太幸福,又带着一点穷困凄惨、相依为命的色彩,就显得那段时间非常的美好,而这一切也进而导致我对他的失望十分彻底,但这都不太重要了。
在我初中的时候,因为我爸开出租,跑夜班很累,我就让他买一点方便面,让我自己回家可以吃。他说好,直接搬了一箱回来,全是一个味道。我不吃饭的时候,就回来抵着那一箱吃,泡或者煮,甚至捏碎了干吃,吃了很久。
之后他终于开始上白班,我们却还是在吃泡面。有一天,可能周五,可能周六,我说,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吃泡面了,我们能出去吃吗。我爸说,出去吃!老子吃那点泡面也要吃吐了!于是我们叫上他的两个朋友,去我学校附近吃了一顿小火锅,肥肠排骨,中辣,加了很多粉条,我现在都还记得。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我和我爸的关系也越来越差,我也开始变得有点糟糕。在去年的时候,我叔在我的随口一提下,从楼下端上来一锅小火锅,肥肠排骨,和以前差不多的味道。那天吃完以后,我没有倒掉汤料,煮了好几天的蔬菜和粉丝,直到我妈说,不能再煮了,再煮要吃中毒了。
后来我想,那次和我爸的小火锅,其实是处于一个他都不太负责任的情况下我们才吃到的(不给我做饭都算其次,主要家里菜都没有,如果我不提他都不会说出去吃,我提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打游戏。)结果却变成我们这么多年来(去年谈话不算的话)最后一次两个人一起很平和,很和谐的吃饭,甚至可以算是我们俩个人最后一次在没有其他外人的情况下,很单纯的吃饭。(他的朋友不算外人)
明明不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却让我记了那么久。把不开心打扮成开心然后去咀嚼丝丝的甜蜜,感觉很可怜,每次想到那时候的我,想到后面被背叛一样的我,都觉得好可怜,但这样的我还是要去想,是不是还是要回趟家,跟他讲话能不能多说两句,不够狠心却也不够大气,每次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都很不喜欢,但是我就这样长大。